咕咕咕哒_簑

剑心(三)

挥退犹自全副戒备的帮众,梅长苏缓缓走近那少年,斟酌着试探道:“靖王殿下?” 

 

武靖帝之名虽传于后世,前朝事毕竟多已散轶。依着史书上记载着这位帝王少年之事的只言片语,以及少年方才那一番辩解,梅长苏心中隐隐浮起一个荒唐的猜想:或许,眼前的这红衣少年确乎是那数百年前的帝王,却也不全是。


少年微微颔首算是应答,旋即又急切道:“我的确不知为何醒来便在此处,无意深夜惊扰贵府,还请兄台恕罪。”

 

“殿下方才已说过了,无妨。只是,殿下可知,如今是何年何月?”

 

这话直白得有些怪异了,萧景琰皱眉,微有不解,还是依礼答道:“贞平二十一年,先生既知本王封号,怎的又问大梁年号……”他心中突地一凛,倏然四顾之下,抬眼时眸中已隐隐弥漫了几分凌厉,沉声道:“此处莫非不是大梁?你们到底是什么人?”

 

他初初出现在这陌生所在,只见眼前漆黑,好像自一场大梦中醒来,神志尚有些迷惘,不知今夕何夕,便听见门外人声纷起,数十个江湖打扮的大汉手持灯火奔进来将他围住,喝问“来者何人”云云,大有将他捉起来严刑拷打之势,仓皇之下只得报出自家名号。他本性温厚,堪堪得出个也许是他莫名其妙现身于此处,惊扰了哪家府邸的猜测,旁的并未及细想。再者,也是这些人的形貌衣着、室内陈设皆与他平日所见的相去不远,萧景琰一时只以为此处也是大梁。

 

此时心中疑惑一起,顿觉处处可疑:室中陈设虽然近似汉人居所,却有许多他不曾见过的古怪物件,眼前的这些人,衣服冠带,细看之下也与梁人不甚相同,还有这散发的白衣男子,口称他靖王殿下,那问话却问得古怪之极,绝非梁人口吻……

 

是阴谋么?就连他莫名现身于此地,也,诡异之极。

 

少年圆圆的一双眼依旧干净无垢,然,他虽然手无寸铁,当正起神色,抬眼对上这一屋子的彪形大汉,厉声问出这有些逼人的一句时,不怒而其威自现,让梅长苏心下也不禁一震。

 

——少有武略,善骑射,形貌魁伟,真丈夫也。

 

斑驳史书上的字句不期然浮现于心,眼前这少年,毕竟是日后伟业千秋的一代帝王啊,虽然稍显稚嫩,却已有了沙场战将的决断与胆魄。

 

而此时因萧景琰神色骤变,甚至向梅长苏逼近了一步,盟众复又警惕起来,离得近的几个,手已经按上了剑柄。

 

烛火荧荧下,灯影明灭,室中一时寂然。杀机暗涌之下,被称作宗主的青年却仍袖着手,闲闲立在离他这深夜闯入的“歹人”数尺之外,毫无自惕之意,道:“请殿下宽心,此处是廊州地界,确非大梁,梅某的江左盟虽是区区江湖帮派,做的也是正经营生,无意加害于殿下……”

 

萧景琰心中正自疑虑丛生,忍不住便亢声反驳:“廊州乃是我大梁国土,什么并非大梁,还有你这江左盟,本王从未听过,简直一派胡言!你们到底与何人串通,到底……”

 

却倏忽被这人口中的一句惊雷击中——

 

“……殿下可知,此处并非大梁,如今离大梁最后一位帝王仙去,已二百年有余了。”

 

眉目沉静的青年语带悲悯,寥寥数语中道破沧海桑田,又仿佛一缕轻风般淡然。

 

“不可能!你,你……”

 

萧景琰心神大震,不觉踉跄后退了几步。

终究太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,在他如今的认知里,他还是刚封了郡王的梁国皇七子,他的父皇春秋鼎盛,兄长、好友皆是人中龙凤,而他的梦想,至多也不过是同挚友一起,驰骋沙场,守土开疆,直到埋骨黄沙的那一天。而如今,好似一梦醒来,却有人告诉他,他的生国,他誓死守护的大梁,已经不复存在了。

 

如何能够接受?如何能够释怀?纵使他读过再多史书,也不曾想过有一日兴亡之事也会降临于自己的生国。兴亡皆有数,天命有轮回,而身在其中的人,从来当局者迷。于他,好像,不,事实便是他所信仰所依赖的世界一夕崩塌,他的家人,他的好友,统统都消失了远去了,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全然陌生的世界里。

 

那他算什么?像一缕孤魂般活着么?又或许,他确乎已经是一缕孤魂,连来处与去处都渐渐觉得茫然了。巨大的荒谬感笼罩了萧景琰,但觉神思渐散,他自己看不清自己周身,在江左盟众人的眼里,这少年一身红衣忽然暗淡了,乃至于身形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……

 

梅长苏见他如此,心下忽然莫名一慌。电光石火中,他身随意动,竟比他的手下动作都快,忽然一步上前,将少年的臂膀用力按住,急急喝道:“萧景琰!”

 

他不知那股不安从何而来,却直觉,少年受的刺激太过,倘若自己不拉住他,他也许就会这么消失了。

 

非常奇怪地,萧景琰原本已自觉神魂不属,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而散,乍然听见一声清喝,忽地灵台清明依旧,又能看见室中摇曳的灯火,那群因戒备太过而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大汉,还有眼前的这个人,散着发,披着件寝衣,被烛火映亮的清朗眉目间染上了几分焦灼。

 

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么?方才听见的,是他的声音?

 

“多谢……”

 

少年堪堪吐出二字,梅长苏忽觉手中一空。只有壁上古剑依旧静静高悬,仿佛方才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黄粱梦。

 

TBC

 

评论里嚷嚷着要狗粮的……咳。

我向来是不会写BE的嘛,对不对?至于糖或者刀,摊手.jpg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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